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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難者與房子(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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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難者與房子(四)

任司源茫然地搖搖頭:“沒了,就是隱約感覺……我可能會被冷冷的冰雨砸死?”

話音剛落,他就聽到耳邊傳來一聲輕笑,笑聲中似乎帶著幾分懷念,這讓他的情緒有了波動。

“難道,我讓你想起了什麽認識的人?”

任司源從沒有聽落照提起過過去的記憶、認識的人,或是與自己有關的事,忍不住展開了想象,得是個什麽樣的人,才能讓她如此懷念,連笑聲中都帶出了不可抑制的感情?

然而落照已從過去抽身,回到了當下。她的註意力再次放到他帶回來的神秘物品上,趁著他正在楞神,她當即將袋子打開,抖出了裏面的東西:“那是個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人,你沒機會認識了。不如讓我好好看看,你到底帶了什麽寶貝回來?”

一條純手工縫制、做工精良的長裙出現在了兩人眼前。

長裙的樣式並不覆雜,底為白色,長及腳踝,短袖,腰部用帶有蝴蝶結的腰帶進行了收束,在袖口和下擺處則綴有幾道豆綠色的綢緞邊,裙擺上恰到好處的銀色花朵暗紋吸睛但不惹眼。

落照打量半天,發現自己還挺喜歡這條裙子的樣式。她看向從剛才開始就陷入自閉狀態、一言不發的任司源,問道:“原來你有這樣的癖好?”

她又沒有實際存在的身體,這裙子總不可能是為她準備的吧?

“我當然……”任司源張了張嘴,正準備反駁,又生硬地把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這是他的私心。

他不知道多少次想象過落照的樣貌,但不管怎麽想,腦中都無法形成一個具體而完整的存在。直到幾個月前,他做了一個悠長的夢,夢中的女性孤立雨中,同樣只有個模糊的輪廓,可直覺告訴他,那就是落照。

那之後他再往小村子去時,正好發現楊阿姨家裏多了一架織布用的工具。他一時心血來潮,就和對方訂做了這樣一條裙子。

裙子確實是為落照準備,可想到她失去了身體,他擔心這話說出口會讓人傷心,便閉了嘴,再沒多解釋什麽。

落照沒有傷心,也沒有追問,反而興致勃勃地開口道:“真看不出來你還有這種喜好,來來,穿上給小爺我看看。”

任司源:?

落照略顯挑逗的語氣,終於讓他繃不住情緒,脫口而出:“我沒有這種喜好!我是給你買的。”

空氣中突然蔓延開的沈默讓他感到有些不安。眼看著象征落照的水瓶一言不發,飄起來就往外去,他慌忙做了挽留:“你別傷心,我穿給你看看,好不好?”

水瓶飄了回來,仍舊一言不發。

任司源認命地拿起衣裙,走向換衣間。還好,裙子雖然不是按照他的尺寸定做,但有松緊帶的設計,他勉強倒也套得進去。直到穿好裙子、走出門外,他都沒想明白事情怎麽會發展到這一步。

水瓶繞著他飛了好幾圈,根據杯中亂晃的水珠,他做出判斷,此刻的落照應該心情很好。

清楚地聽到幾聲壓抑不住的輕笑後,他面頰上蓋滿了不自然的紅色:“不許笑話我,你……你剛才是不是故意裝難過給我看的?”

落照回避了這個問題,順勢將瓶子裏的水灑出去,在房間的角落劃出了一片區域:“我決定了!要在這裏放一臺縫紉機!”

“不可以!”

任司源的反對沒有起到作用,畢竟,落照才是這棟房子的“主人”。他眼睜睜看著各種工具飛往這個角落,鉛筆自動在白紙上畫出了大概的示意圖,嘴巴張開了好幾次,最後問出的卻是一句:“你剛才,沒有傷心吧?”

落照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他是在關心些什麽。

她手頭的動作停了好一會兒,方才帶著幾分感激作答道:“沒有身體對我來說不是折磨,你不用這麽小心翼翼,安心~”

任司源松下一口氣,幹脆走過去,開始幫著整理地上亂成一團的材料。跟落照相處了這一陣子,他的動手能力,也有了質的提升。

兩個人一起,總比她自己折騰更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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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安宜邁出的每一步,都透著小心。她將整個後背貼在了墻上,目光來回逡巡著,關註的重點,自然放在了那幾扇門上。一有不對,她就會以最快的速度逃離這所大房子。

在北方大地那個新生的小村莊蹲守了整整三個月後,她終於大概摸清楚了任司源的行動規律。最近幾天,將會是連著十多天暴雪後的難得晴天,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會出門采購。

正因如此,她才敢在今天,只身闖入這棟宅子,看看是否有機可乘。

屋子裏實在太安靜了,安靜得讓她心底發虛。她總覺得屋子裏的氛圍很詭異,走出的每一步,都在放大她心底的不安。她還沒來得及將一樓的房間檢查完,就已經失去了繼續搜查的勇氣。

她看向距離自己不遠處的大門,終於決定要盡早離開。

就在這時,安宜的左手邊傳來了異響。一道門突然被用力推開,巨大的力道讓門板重重撞在了墻上,發出的響動嚇得她幾乎要從地上彈起來。

她確信一定是突然闖入的自己被發現了,來不及做太多思考,只略略一想,便推開右手邊最近的房門,一頭紮了進去。

據她所知,任司源是一個人生活,既然他是從左邊過來的,那麽右邊一定是安全區域。她可以鎖住房門拖延時間,再乘勢翻窗逃離。

進到屋中後,安宜呆在了原地。

這是一個被收拾得仔細又用心的房間,各種家具、擺設與裝飾在第一眼給人的感覺,就是整潔而溫馨。讓她驚奇的是,這房間,應該屬於一名女性。被褥的顏色與花紋、架子上的毛絨玩偶,以及衣櫃裏的長裙,都在揭示這一點。

可……任司源應該是一個人住著?

安宜心下一跳,突然覺得大事不妙,正想立刻翻窗逃跑,就聽到身後傳來了輕輕的咳嗽聲。

她順著聲音轉頭看去,就發現身後站著一名身形高挑修長的女性。

女性給人的感覺很年輕,應該才二十歲出頭。她比同齡女性大概要高上一個頭,身著一襲淺色長裙,齊腰長發披散在身後,渾身上下透著股清冷出塵的氣質。口罩遮住了她半張臉,但透過露在外面的眼睛,安宜能想象出她面上淡漠的表情。

對方的眼神極為銳利,當她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時,安宜只覺得心底一切所思所想都被看透了,寒意卷過全身,一時間她竟是被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女性還沒正式開口說話,安宜已然打消了逃跑的念頭。唯一讓她感到慶幸的是,她今天是獨自一個人行動,沒有將其他幾位好朋友牽連進來。

偏在此時,她不該在場的朋友同時摔進了屋中。三人一個疊著一個,從□□聲來判斷,恐怕摔得不輕。女性剛好在幾秒鐘前往房間中走了幾步,才逃過一劫,沒被他們壓住。

安宜的臉色在瞬間變得慘白如紙。

被壓在最下方的呂承業一擡頭,眼前的女性讓他的腦子突然一片空白。他呆滯了半天,才輕聲呢喃道:“好漂亮啊……”

女性將註意力從安宜身上移開,低頭,看向被壓得齜牙咧嘴的他。她的表情沒多大變化,只是眼神變得更冷了一些。

“……你說的,應該是這條裙子?”

她詢問道,聲音較常人更為沙啞,與外表並不相符,卻具有一種特殊的吸引力。她說話時音量很低,是剛好能讓人聽見的程度。

呂承業張了張嘴巴,舌頭卻好像打了個死結似的,讓他無法說出完整的話來。

幸好他的朋友幫了他的忙。

邵盼晴一邊將壓在呂承業身上的賀開哲拉起來,一邊做了回應:“是的!姐姐,你這身衣服實在太美了。”

這樣的誇獎並沒能完全改變女子的態度。安宜能感覺到,在她平靜無波的表面之下,正醞釀著一場怒火。

幾秒鐘後,年輕女性壓住情緒,再次開口問道:“誰許你們進來的?”

安宜忙不疊就想由自己一人來擔責:“是我!我一個人……”

剛說出半句話,邵盼晴就高聲做了打斷,硬是把她的聲音給壓了過去:“是我們!我看到那個……那個窗簾!對,就是那個窗簾,它在向我們招手,邀請我們進來看看。所以我們就……”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能看到一道奶油色的紗簾。遮光簾被束了起來,紗簾倒是蓋住了窗戶,不過紗簾遮物不遮光,正好能讓這難得大晴天的陽光落進屋中。

不巧的是,窗戶並沒有打開。房間裏既然沒有流動的風,紗簾又怎麽可能飄起來、向人招手?

安宜四人已經沒有功夫去想,為什麽這立在冰天雪地的房子能有一扇透亮且毫無破損痕跡的玻璃窗了,他們只想知道,自己隨口扯出的謊言,能不能應付得過去。

就在沈悶的空氣緊緊壓住他們的胸膛,讓他們覺得呼吸困難,懷疑自己會交代在這裏時,女性忽然發出了一聲輕笑。

朝著女性、低著頭的他們沒能看到,紗簾在他們身後一陣搖擺、仿若起舞的不科學場面。這是落照在同室友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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